物道君语:
“曾经,有那么一群年轻人,
每一次起飞都可能永别,
每一次落地都必须感谢上苍。”
这是纪录片《冲天》的开幕台词
今天是抗日战争胜利74周年纪念日
在这样一个日子里
我想聊聊一部记录片
聊聊一群被遗忘的年轻人
一个有着五千年文化历史的民族
每逢民族存亡之时,总会有一些人勇敢站出来
抛洒热血,血染长空
这群人,我们都叫他们英雄。
但把“英雄”这一符号拿掉后
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,无异于你我他。
1937年8月17日上午11时,中国上海附近的海域上,停泊着日本的军舰,庞大的舰船直逼这个古老民族饱受欺凌的土地。
那时,中日已爆发全面战争。
阎海文奉命轰炸日军战舰,他驾驶轰炸机来到上空。这个在打地靶满分记录的小伙子,娴熟地俯冲投弹,迂回返航。这时,敌人的高架炮击中了机身,他跳伞后却误入敌军阵地。
阎海文被日军包围,他用手枪击毙了5名敌军后,喊道:中国无被俘空军。而后饮弹牺牲,壮烈完成任务。
那时,他才21岁。
2天后,又一个年轻人驾驶904号战机轰炸日军军舰,他升空,投弹,就在很顺利时,飞机突然发生故障。
小伙看着机尾冒出的浓烟,和逐渐减慢的飞行速度,远去的返航编队,他明白已无法再回去。
他往前推动驾驶杆,加尽油门,往下俯冲。蓝天白云间,一辆冒黑烟带火光的飞机从两千米的高空冲向了日本战舰。
1000米!500米!300米!100米!
嘭!机载的炸弹、飞机、战舰、人,一股脑化为爆炸声和烈火。
这小伙叫沈崇诲。一位爱踢足球,打棒球的清华土木系学生。
在与军舰对撞之前,他曾想当一名经济学家,或工程师。
他们都用年轻的生命实现了当初进航空学校的誓言,那是一句标语:
“我们的身体、飞机和炸弹,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。”
刘粹刚
死亡来时是一瞬间,爱情来时也是一瞬间
人类史上,爱情和死亡是永恒的母题。当两者结合在一起时,便格外感人。
空军飞行员离上天很近,离死亡也很近,他们追求速度,所以死亡几乎也是瞬间。
而爱情来临时,也是一瞬间。
刘粹刚是优秀的飞行员,射击命中率有九成之高。对于敌人来讲,他是个凌厉的天空猎鹰,一个铁人。
但自他在火车上遇见许希麟后,便成了温柔的痴情人。
希麟女士:
“初遇城站,獲睹芳姿,娟秀温雅,令人堪慕,且似与余曾相似者!……”
他无法再忘记许希麟,他坚持写信,甚至开飞机撩妹。驾驶战机从许希麟的屋顶低飞而过,表演特技。时不时还探个头出来,打声招呼。
这浪漫冒险的求爱,打开了许的芳心,几番通信后,他们决定在一起。
但许的父亲质疑:“粹刚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,但他的职业太危险了,你……”
许希麟说:生死有命,富贵在天。
结婚后,他们搬到南京。
1937年10月12日,日军轰炸南京,刘粹刚升空迎敌。老百姓们都躲进了防空洞,但许希麟没有,她把心提到了胸口,仰望丈夫搏击长空,命悬一线。
没什么比这个更残忍了。
那架2401号机是刘粹刚的飞机,此时,他被一架敌机追逐,敌人紧咬不放,刘突然掉头往下俯冲,从敌机下面穿过,继而朝上冲出,这样,换成刘粹刚在敌机的尾部了。
接下来就是一排子弹击中敌机的尾巴,它化成浓烟掉下去了。
这件事后来广为人知,次日,刘粹刚笑着跟许希麟说:“你都听说了吗?“
许希麟回答:“不,我全看到了。你在天上拼命,我却躲进防空洞,这是我们生命中最大的讥讽,我做不到。”
可是不久后,许希麟还是失去了这个英勇而浪漫的人。
刘粹刚在一次任务中,因为恶劣天气迫降,撞在城楼上,人机俱毁,终年仅25岁。
不久,许希麟看到刘粹刚在最后一次任务前写的信:
希麟:
……
我因为工作关系,恐怕不能常常写信给您,人生本如朝露,事事如梦一切都难预料的,设我不幸,那这就是最后的一封信给您!
我的麟!我最亲爱的麟!真的,假如我要是为国牺牲投身成仁的话,那是尽了我的天职!因为我生在现代的中国,是不容我们偷生片刻的!
您时时刻刻要用您聪慧的脑子与理智,不要愚笨,不要因为我而牺牲一切,您知道人家会笑您懦弱的,绝不会说您是殉情尽节的!
您应当创新的生命,改造环境,我只希望您在人生的旅途中永远记着,遇着了我这么一个人;我的麟,我是永远爱您的!
粹刚八月二十日
许希麟也写了封永远不会寄达的书信:
……
理智是胜于一切的,我今后决用理智来支配种种,让我的情感深深地埋葬了吧! 粹刚!我自此不苟且偷生,也不再轻生,我虽无学识能力,我可以我的坚心定力,克服一切,补救一切,我定为你做一番事业,使每个人心中永恒的有了你,则我亦有荣光矣!
我的刚!祝你安息!
希麟于灯下
当我们在缅怀英雄们的光辉时,其实很难去切身体会到,那些光芒后面的伤心。
军人的家人往往是最难的一个。她们承受相思之苦,竟日担惊受怕。
▲ 1937年底,许希望麟在昆明创办粹刚小学。
相见时都无比珍惜,分别时都很用力。
因为每一次起飞,都可能是永别。
高志航
天空是他们永恒的墓园
刘粹刚,是高志航培养出来的。
高志航是航空学校的队长,技术令日本人胆怯,日寇的评价是:“中国空军的驾驶技术,意外的优秀,不容小觑。”
但这样的技术,却是用着与之不匹配的装备。
那时的主力战机是霍克三双翼机,速度慢,且只有300架,击落一架少一架。
而日本是先进的单翼机,速度极快,打完就跑,多达2000多架,军工厂还能不断补充。
如此悬殊的对决,中国空军却毫不退怯。
抗战爆发后,日军空袭中央航空学校,企图毁掉中国空军的摇篮。
身为队长的高志航升空迎战。
他高超的技术,加上密集的云层掩护,不断变换攻击位置,与敌机缠斗。子弹清脆击中了一架敌机的油箱,直至坠毁,那是空军击落的第一架战机。
中国战机在空中射发枪林弹雨,天空燃着火光,飘着残片,俨然敌机的墓地。
中国空军获得首场胜利,击落了轰炸机2架,打伤4架。8月14日,自此被定为空军节。
高志航,就这样用霍克三战机带出许多优异的飞行员,每次他带队训练时,经过自己家的上空,都会低飞经过。
女儿每次听到呜的一声,就知道爸爸来了。她会指着上空的飞机说:“我爸爸在上面”。
▲ 高志航之女高友良
同年11月21日,高志航接收一批更先进的战机,在河南机场时,遭到日军轰炸,新战机化为碎片。
而其中一架里,坐着高志航。那时,他正准备迎战,但还没来得及起飞就牺牲了,双手还握着操纵杆。
我总在想:
高志航心中定有不甘,
因为天空才是飞行员的墓园。
就像他女儿说的:我爸爸,在上面。
陈怀民
人性的善良,能跨越种族界限
1938年4月29日,中日爆发了史无前例的巨大空战,近一百架飞机在空中飞行撕咬。
陈怀民,是其中之一。
空战开始不久后,他就击落一架敌机,但很快又被5架敌机包围,火力十分密集,陈怀民的战机中弹、胸部中弹。
人机急速下坠,他原本可以跳伞逃生,但他看见了一架标着“红武士”的日本战机,红武士是日军最优秀凶悍的战士。
陈怀民没多想,决定用命换敌方优秀飞行员的命,这很值当。
他拉平飞机,加油,疾冲,狠狠地撞上了“红武士”,一声巨响,只见两股黑烟红火。
人机残骸坠入江中,陈怀民牺牲时,年仅21岁。
用生命去抵消装备的落后,中国空军就这样带着“风云际会壮士飞,誓死报国不生还”的精神,飞入命运的幽谷。
故事至此,就是个标准的英雄故事。但接下来的发展,却是女性在残酷战争的人性光辉。
打扫战场时,人们在坠落的日本飞行员高桥宪一身上发现了一封家书:
宪一君:
我甚至有时想到不做飞行员的妻子才好,做了飞行员的妻子,总是过孤凄的日子。所以我时而快乐,时而悲痛,内心深处尽是在哀泣着!
……
家里人无限挂念你,希望你好好保重身体。光是死并不是荣誉的事,我祈求你十分小心地去履行你的职责!看护孩子的保姆,她每天替孩子洗过澡以后,就很关心的把他们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去,孩子总是睡得很熟。这两个孩子,每天都在大笑中过日子…
美惠子四月十九日
杀人如麻的红武士,其家书却是这般温情。每个被战争挟裹着的人,不过都是个普通人,有情感,也有家。
这封信,给黑暗的战争带来了一丝人性的光。
陈怀民的妹妹陈难读后,也给日本的美惠子写了一封信:
高桥夫人美惠子女士:
……
当你接到这封突如其来的信,看到陌生异国人的名字时,你将感到不安与惊异吧。请你不要误解我失掉胞兄的心境,因为我设身处地,想到你失去高桥先生的心境。
我想到你的孤苦,和你此后惨绝凄凉的生涯。我恨不得立刻到贵国去,亲自见到你,和你共度友爱的生活。
由于我强烈的哀伤,我就常常思念到你。想到你的整天在笑中生活的两个孩子,和你此后残缺凄凉的生涯.
末了,我告诉你,我家里的父母都非常深切地关怀你,像关怀他们的儿女一般,不带一点怨恨。
两个年轻战士在空中粉碎自己,一位二十岁的女子却用澄澈的文字和心灵,跨越了太平洋,去抚慰另一个伤心的二十岁女子。
她们只是大洋彼岸两位陌生人,却在此刻,因为人性的爱,而紧紧连接在一起。
这是一种多么温柔的善良,才能打破民族偏见和战争禁锢。
▲ 陈怀民与妹妹陈难
他们
一群在空中孤独修行的年轻人
所有在战争中逝去的年轻生命,都会变成冰冷的数字。
抗战8年,中国伤亡军民3500万,日本伤亡130万,平均27条生命,换另一条生命。
而中国空军击落了1200架敌机,飞行军官牺牲了一千多人。平均1条鲜活生命,换一架敌机。
他们原本有优渥的生活,或名门望族之后,或富二代,但却义无反顾地冲向蓝天。
牺牲时平均只有23岁,都还只是大孩子,有着蓝天般透彻的单纯。
林徽因在写给他三弟的悼念诗里说:“为何我还为着你哭?只因你是个孩子却没有留什么给自己。”
他们在广阔的天空面对孤独,在战斗独自修行成长。
当子弹从机翼擦过,当敌机在身后追击,当坠落地面,当血染长空时,他们都是一个人面对这孤寂,别无选择。
他们必须集中注意力,忘掉过去和未来,只能关注当下飞机的轰隆声和来袭的子弹。
只有将自己的所有托付给血雨腥风的领空,才能让未来的人拥有平静的蓝天白云。
就是这一群阳光的大孩子,用他们的生命和破碎的家庭,守护了无数人的今日。
这里,有你,有我,有他。
也有今日之中国。
在快速善忘的年代,很多人与事容易被遗忘,
但那群年轻人,是最不该被遗忘的人。
时间过去这么久,
我不愿他们依旧面对孤寂。
也不愿这句话“而万千国人像已忘掉,你死是为了谁”成为现实。
愿在这特殊日子里,
抬头仰望天际时能想起那澄澈的笑容。
他们勇敢担起时代的重担,舍身成仁,
用鲜血换来和平。
在74年后的今天,
希望我们还能配得上这份血性的传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