物道君语:
前些日子,看到新闻,“圆明园的百年古莲开花了。”
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这古莲见证了圆明园从万园之园变为废墟。
如今枯木逢春般盛开,让我觉得圆明园废墟忽地鲜活了起来。
这让我想起了其他的废墟,还有它们背后那些事。
在探索了许多废墟之后,我发现:
“我们容易遗忘的过去,构成了我们现在。”
记住过去最好的方式,是去现场看看。
所谓废墟,也即是历史的现场。
我们在那历经人世间的别离与重逢。那些遗留的旧物,会唤醒被遗忘的记忆。
时至今日,我们回忆废墟,无非是回忆在那里曾经鲜活的人与故事。
·野长城·
即使残破,也是中国的灵魂
我一直对八达岭长城没有太多的情感,总觉得它是混凝土浇筑的碎石马路,把好好的长城变成了一个新的“伪长城”。
我喜欢的,是饱经风雨的野长城。
它们真实,也因真实,所以残破,也因残破,所以鲜活。
当荒草覆盖风化的砖石,当炮台开始出现裂缝,甚至垮塌时。你会发现时间刻下的痕迹,那才是废墟最动人的地方。
这样,你走在崎岖残破的石阶上,才能听到“孟姜女们”的哭声,看到一个个平民肩负巨石的蹒跚脚步,以及金戈铁马,烽火狼烟的厮杀。
才能感受到,长城万里,绵延屏障是民族流动的血液,断壁残垣是不屈的风骨。
所以残破如废墟又如何?
那可是中国的灵魂啊。
·江南水泥厂·
南京大屠杀,它救了2万条鲜活生命
秋天的梧桐,总是有颓败感,加上满地的梧桐落叶,破旧的厂房,坑洼的道路,和杂草丛生的土地。俨然生出一种废墟美。
这是南京郊外的江南水泥厂,一个早已荒废的工厂。
不知道有多少人记得,1937年的冬季,这个小小的工厂救下了3万条鲜活的生命。
江南水泥厂建立之初,便碰上了日本人屠城,当时的厂长是两名外国人,卡尔京特和辛德贝格。他们在厂区里设立安全区,在大屠杀期间保护了数万民众度过了骇人的浩劫。
也许最初,两位外国人并没有想要保护难民。只是这全人类的灾难触动到了他们,正如当时南京栖霞寺的寂然法师写的:以人类的名义,致所有与此有关的人。
别说我们与此无关,别忘记山河破碎时,为我们站出来的人。
那是中国的记忆,我们都是中国人。
·青海原子城·
最硬气的禁地
1964年10月16日下午3时,新疆罗布泊上空升起蘑菇云,中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。
自此,这个千年古国将不再受欺凌。
那颗原子弹,诞生在青海原子城221厂,一个曾经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,一个绝密的禁地。
如今成为了两弹一星的遗址,许多当时神秘的建筑都保留了原样,这是最硬气的废墟,也是最硬气的禁地。
当时,一批人来到青海金银滩草原,隐姓埋名,为新中国研究核武器。
那里有个名为“信箱”的雕塑,记录的故事是,当时的一对新婚夫妇,先后到此工作,但是因为保密要求,不能告诉对方身在何处。
写信时,他们的信件从221厂寄出,要在北京兜一圈才回到对方手里。直到后来他们在生活区偶遇,才知道他们的车间相隔仅几十米。
这个当时连鸟飞过都被侦测的禁区,终于解禁了。
·冷湖镇·
最冷的湖水和最久的日照
青海冷湖镇,那里有最冷的湖水,和中国最长的日照时间。
半个世纪前,冷湖因石油聚集,石油停产后,人们迁往敦煌,从此大风烈日,砖石破碎,被沙子掩埋。
油一代来自各地,他们在此历经生命,埋入荒漠,经受亘古的寂寞,守护此处。
《百年孤独》里说:“一个人只要没有个死去的亲人埋在地下,那他就不是这地方的人。”
所以这也是许多油二代的故乡,他们会定期来到这里看看以前的家。站在破败的房子前,时光便回到童年日子;徘徊在街道上,虽然厂区墙体斑驳如旧,红色年代的标语褪了颜色,却依旧可见当年的忙碌。
“废墟是过程,人生就是从旧的废墟出发,走向新的废墟。”
人永远在从这个地方走向另一个地方的路上。
无论日后身在何处,最初的地方,便是故土。
·汕头老城区·
城市和人一样,也有记忆
把汕头老城区归类成废墟,是不公平的。
但它却像极了废墟。
如果说城市和人一样,也有记忆,汕头的老城区就如老人。
百年前,小公园和商业骑楼群是绝无仅有的繁华,如今那精致的梁柱被荒废,门窗破碎如空洞的眼睛,只有呼呼风声带着尘土。墙上爬满青藤,繁华落尽,只剩孤楼残影。
但这凋败的背后,却还有汕头人市井的生活,从容而淡定。
清晨,菜市场就开始热闹,人们对吃这件事依旧热心;流动的小吃摊贩,穿梭的摩托车,都还有活力,下午时分,人们安静地在桌子前喝茶,阳光爬上老城区的房子上,一切都静谧祥和。晚上时,大排档热闹极了更甚白日。
要我说,就算城市注定消亡,
只要有汕头人在,老城就永远鲜活。
·浙江童话村庄·
失落人间的仙境
浙江嵊山岛有一个小村庄,当人类消失后,成了废墟,却意外变成了绿色仙境。
如今,只有一些安于故土的老人留守此处,他们回忆:
上个世纪,这里曾是最富裕的渔村,人们建起一栋栋豪华的楼房,但随着渔业资源的枯竭,他们迁往别处,这些房子被遗弃,变得坍塌残破。
直至大自然的到来,把这里变成世外之地。
那些废弃石墙斑驳,布满郁郁葱葱的藤曼,绿色植被覆盖了房子,静谧而和谐。绿野寻仙踪,尽头是错落有致的绿房子和缠绕着的爬山虎。
村子与自然融为一体,像童话一般。
如果人间有仙境,那这便是最后一处。
·小汤山非典医院·
让每个人恢复37°C
2003年非典时,中国用七天七夜建成了一座医院。
后来,小汤山医院被废弃,野草芦苇的疯狂生长一点点抹去人类的痕迹,板房东倒西歪,门窗破碎,地上堆满废弃药箱,防护服和面具蒙上了尘土。
人去楼空,只有荒草生机勃勃。在2003年,生机还是个沉重的词语。
这里的病人在生死边缘徘徊,所以他们常常很烦躁,一个医生说:“他们会刁难医护人员,他渴了给他热水,他又说要凉的,给他凉的,又说太凉。”
可却还是给他们最好的医护。
有人说:人在生病的时候,最渴望的是遇到一个好医生。
有时,我们有最好的医疗,却感受不到生的温度。而这间医院,全是温柔的医生。
小汤山医院最终被拆除,但经历的人总会记得。
他们的生命温度,就是在那里稳定在了37°C。
·广州冼村·
有人暴富,有人找回家的路
广州最著名的城中村,也许是冼村。
CBD里,一条马路隔成两个世界。一边是瓦砾遍地,支离破碎的旧家园;一边是光鲜亮丽,斑斓多彩的新世界。
冼村里充满了建筑垃圾、千疮百孔的废弃楼房、起伏不平的路、泛黑的池塘,唯一有些鲜亮的,是那些黄红橙蓝的共享单车。
那些断壁残垣,也曾有过炊烟;那些塌了一半的墙,也曾为人挡过风雨。
他们背井离乡,在外面打工,拿着微薄的工资,每个月交几百块房租,无非想寻一处心安之地,而这个废墟就是他们的家。
最近,冼村的二期回迁工程开始分房,又将出现一批“土豪村民”。朋友还开玩笑,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在冼村找个女朋友。
一切变幻的废墟和失去的记忆温度都演变成了粗暴的致富神话。
有人一夜暴富,可有人还在苦苦寻找回家的路。
·北京游乐园·
每个人童年都有一座游乐园
每个人的童年里,都有一个游乐园。
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北京游乐园都是废墟。
旋转木马早已斑驳,野草枯黄半人高,小桥再无水趟过,曾是亚洲最高的摩天轮早已停止旋转,孤独立在荒草中里。
2010年6月17日,北京游乐园正式关闭,许多人赶来合影,在门柱墙壁上写下:
“北游等我有钱,把你买回来。”“再见了我的惊涛骇浪,再见了我的旋转木马,再见了我的摩天轮。”
有人专门逃课,就为站在门口,跟它郑重道别,因为那是唯一一个爸爸妈妈一起带她来的地方,这样的记忆不多,所以才特别重要。
也有人会怀念起,恋爱时跟女友第一次去这个游乐园,带上全部家底,把所有时尚的项目都玩一遍。出来的时候,只剩下坐车的钱,即便如此,还是十分甜蜜。
成年人心里都有一个童话之境,
它们温柔地看我们长大,
然后悄然地等我们离开。
·汶川地震遗址·
我们要活在悲伤之上
我没看过汶川地震资料时,不懂生离死别。
在感受过那种刺痛与震撼后,才学会了面对失去与无常。
面对失去最好的方式,是好好活下去,活在悲伤之上。
所以汶川重建了,但留下几处废墟遗址。只是,这遗址对亲历者来说,残忍了些。
2019年,汶川漩口中学一如十一年前,不同的是,这里用废墟的形式凝固住了时间。
从门口一进去便是那停在14点28分的巨大时钟,扭曲的教学主楼,一切都被挤压变形;那座5层高的宿舍楼甚至直接塌成了一层的高度,下面四层都已经叠在了一起。
断瓦残砖上皆是新生的青草,平静而安详。
这杂草乱石之下,静静地躺着许多鲜活的生命。
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,也该和我一般大了吧。
这十座废墟,都是时代的见证者。
我们身处其中,时代记忆与环境构造了我们。
废墟不过是把钥匙,打开了记忆之门。
我并非想人人都去探索,只是生活变得快速且健忘。
只愿看过这篇文章的人,都不要忘记自己经历的一些事情。